以西部荒野的世界觀做為發想,以及許多奇幻與鬼怪的設定參雜其中。
不喜歡靈異故事的人可能讀起來會比較不悅,還請謹慎小心。
沒有BL配對的設定,但人物羈絆是以兄弟為核心出發,並承接人中之龍本傳中設定而來。當然作者相由心生,覺得有愛就是有愛!(啥
預定總共四個章節,定期連載更新。
【目錄】
誓約的場所
- Chapter 1 Friday the 13th
Chapter 3 The Shining
Chapter 4 All Hallow's Eve (End)
Chapter 1 Friday the 13th
跳上馬鞍的時候,錦山既沒有回頭,也沒有猶豫就離開了屍橫遍野的荒原。狼狽為奸的賊人屍體落魄地散亂在四周,棲息的營火甚至還未完全熄滅。
錦山策馬向前,掛在他馬鞍上沉甸的袋子裡是好幾顆人頭。是賞金獵人的晚餐。
好幾個小時以後,屍首已經交給當局去確認身分,等著領賞金的時候,他正仔細地擦拭自己的雙手,確保指甲縫裡也未留下任何血痕。在他身後,有個低沉的嗓音開口。
「你真的很適合來為我們工作。」
錦山皺眉望向一身警長制服的龍司。
一手接下對方遞過來的賞金,錦山回答的語氣平靜。
「像我這樣的人,是穿不上那套制服的。」
「就是要穿上這套制服,才能,不再是,『像你這樣的人』。」龍司咧嘴一笑,敞開的衣領因為他滿溢的笑意跟著輕晃,「像這樣領著賞金過活、三餐不繼的日子,你還想過多少年?」
「我不介意。」錦山聳聳肩,滿意地感受到身子因為金幣而沉重了許多,他正要離開,卻有意無意又補上了一句,「而且,我下一個目標,是你們的榜首。」
錦山冷冷一笑。
「抓到他,只要警長您真有錢交得出這筆賞金,我下半輩子就不愁吃穿了,不是嗎?」
龍司臉上的笑容瞬間變得惡劣。
「整整十年,我連半個鬼影也抓不著,我帶著整個局的人把他老家堂島都搜了個乾淨,就憑你這兩光的賞金獵人,又能有什麼進展?」龍司見他自信,氣得竟一時咬牙切齒。
錦山甚至沒有聽完他的話就邁著大步離開了警局。踏下木板階梯,他很快樂地感覺著厚重的馬靴踩在沙土上的每一個厚實步伐,他跳上馬背,很快離開了熱鬧的主鎮。畢竟,只有新手才會在身懷巨款的收穫日選擇在城裡留宿。
警局外,越見空曠的懸賞榜上,因為錦山的到來又撤下了數張,而高掛在最上方的,是一張陳舊得發黃的懸賞單。
「浪人【桐生】 賞金:一百億」
***
那是一棟廢棄許多年以上的木屋,從外表上來看,似乎每一根毀壞的木頭都帶著淒厲的惡意。不只生人勿進,怕是連鬼怪都要退避三分。
此時,賞金獵人錦山正在屋裡看似熟睡。
刀槍都在手邊馬上可得的位置。
清晨的陽光瞥進屋裡的時候,錦山馬上睜開了眼睛。他坐起身,用一旁的鐵桿隨意撥弄屋子裡惟一還堅固的石製壁爐裡寥寥的火焰。舒展了一下筋骨,他把小鐵杯裡剩下的黑咖啡又放回火上加熱。
鬧鬼的廢墟一向是他最愛的紮營所。安全又安靜。理想的休息環境。
他不怕鬼。
孤身在江湖上闖蕩那麼多年,他深刻明白人要比任何厲鬼都卑劣,而自己身上背負了太多人命,怕也是早比一般孤魂野鬼還要更陰了。
鬼門關前走了太多回,他對生死已經麻痺到不知道什麼是害怕。錦山總是想著,活著本身已經沒有特別深刻的感覺了,死亡或許能讓他清醒一點吧。
大概他這輩子惟一感覺詭異到發毛的一次,卻真切是一個難忘到讓他不舒服的經驗。
那是十年前,看見通緝犯桐生犯案的景況。
他皺眉,拿起鐵杯的邊緣很快喝乾了杯底。
今日只要再行幾里路,就到目的地了。
一百億這樣荒謬的數字,開出來簡直是要嘲笑全世界的惡劣。
他可以肯定,不管是誰看見賞金單上那張臉,都不可能敵得過這麼大一筆錢的誘惑,不管是誰,都絕對會馬上舉發的。
錦山靜靜地看著手中的空杯。
而這個想法,給了他一條線索。
在這個世界裡,最不可能有生人靠近、最接近地獄的地方是哪裡?
***
大雨滂沱的深夜。桐生看向窗外,刺眼而不自然的強光不斷閃爍,他痛苦地緊閉雙眼,卻蓋不住隨之而來漸漸增強的耳鳴聲,他終於忍耐不住,嘶啞地大聲悲鳴,把頭埋進雙手之中。
他跪下來,膝蓋透過厚實的牛仔布感覺到木板地的冷硬,他卻感覺不到痛。
趕快醒來,趕快醒來,趕快醒來。
他放聲嘶吼,像一隻負傷的龍正從空中墜落。
「醒來!」
他完全是被自己的吼叫聲給嚇醒的。冷汗涔涔,但背後卻像是被人用大片的鐵烙火燒過一樣,痛得他快直不起腰。
遭到通緝並逃亡的第十年。但實際上,桐生已經很久沒有感覺過時間流逝的痕跡和感受了。他像真正的動物一樣生活在自然荒野與人類活動的邊境之間。
他流亡在生與死的交界。
此刻,才剛從惡夢中清醒的桐生坐起身,很快握緊了腰間的長刀,深吸一口氣,雙手猛然將劍抽開來,劍鞘與寒氣逼人的銳利劍鋒畫出一道淒厲尖銳的哀鳴,冷冽死寂之中一把鋒利匕首,朝他的心臟筆直破風而來,桐生手中的長刀與之交接,擊出一聲巨大刺耳的聲響,匕首轉過了方向,深深地嵌進了老舊木頭,整把刀刃幾乎完全沒入其中。
桐生深吸一口氣,吐氣時,白煙從半啟的雙唇中探出,很快飄散在空中。
「你是誰?」
他沉聲問道,語氣嘶啞而乾涸。
錦山站穩了腳步,把重心放得更低了,擲出匕首的右手臂已經回到了腰上的劍,兩手堅定而緩慢地握住了劍柄。
「來殺你的人。」
桐生確實地聽見了,那個聲音。這麼多年過去了,他很確定自己第一次聽見了,那個,並不是來自自己內心惡魔的聲音。
「如果你真是來殺我的人,」桐生緩緩地說,同時,他半高舉起長刀,將劍柄舉至與自己眼額同高,微微屈了膝,腳掌慢慢踏開一個充滿殺意的陣勢。
「你已經遲了十年。」
桐生甚至閉了氣,他箭步往前很快揮動劍身,錦山順著自己的呼吸,不自覺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吼叫,刀劍很快出鞘,迎上了對方來勢洶洶的砍殺。空中兵刃相接,兩人都被對方沉重的力道內心各自暗暗驚嘆,隨即也未有一絲遲疑,再次揮動劍法,陌生的敵意在廢墟的死寂之中碰撞,像是兇猛的惡狼相互啃咬,看似紊亂瘋狂,卻又隱隱藏著一絲保留,彷彿是相識了一輩子的兄弟般的默契,兩人竟都在瘋狂的戰鬥中,等著對方在逐漸升溫的交戰中發揮出自己真正的實力。
意外地,錦山看見對方一串冷靜地驚人的連續攻擊之中,出現了一個致命的裂縫,而這個破綻出現得如此精緻,錦山在下意識出手攻擊前已經認定了是一個誘敵深入的陷阱,毫不留情地攻擊之時,也馬上收回了重心保護自己。
桐生接不住對方的劍勢,為了護住心臟和要害之處,身體的重心終於崩塌,他猛烈地向後跌撞,強大的力量把他往廢墟的宅邸深處撞去。
桐生收起劍身拄在地面上,不斷喘著氣。他撞開了一道門。門後是原先宅邸大廳堂之處。錦山往他身後陰影定神一看,眼前景色竟要他差點嘔吐出來。
好幾個屍首身軀不整橫臥在富麗卻鬱暗的大廳裡。最不可置信的是,那些殘缺的身軀身上,竟流淌著腥紅色的鮮血。
宛如是人間煉獄般的屠殺現場。
「你……」
桐生馬上意識到他撞開的這扇門後是什麼景象,眼神閃過一絲沉重而痛苦的抑鬱,彷彿轉瞬間就已被惡魔附身一般。
刺眼而不自然的強光又開始不斷閃爍,桐生痛苦地閉上雙眼,卻蓋不住隨之而來又開始漸漸增強的耳鳴聲,他忍耐不住大聲悲鳴,刀從他無力的手中落下,他再次把頭埋進雙手之中。
「醒來!醒來!醒來!醒來!醒來!」
桐生淒厲的吼叫迴盪在死寂的廢棄大宅之中,像是不能放下執念的厲鬼冤魂,連最耀眼的陽光都要被禁錮成枯萎的塵土。
錦山怒不可遏。
他執起劍,不再猶豫,朝著對方頸項之間劈下。刀刃觸及對方身上陳舊的衣著,很快穿過脆弱的纖維,碰到了男人古銅色的皮膚,卻像是打在銅牆鐵壁之上,猛烈的撞擊,竟讓錦山差點就握不住劍柄,他太過震撼,腦中竟閃過片刻完全的空白。
忽然,他聽見耳邊傳來一個女孩溫柔甜美的嗓音。
「叔叔,你也來陪我了嗎?」
話語未落,劍身觸及對方身上之處,猛然竄來一道腥紅色的光,沿著刀身猶如烈火一樣很快爬到了自己身上,錦山反應不及,光已經竄到了全身,繞到了自己背上,像是火燒一樣的疼痛很快從身後爆炸開來。
錦山感覺自己置身在火焰燃燒之中。他痛得連一點聲音都發不出,卻意外感覺到一陣詭異的熟悉。
彷彿很久以前,他也曾經置身突如其來的爆炸與火焚之中。
蔓延全身的劇痛還不及讓錦山倒地,詭異的猩紅光芒已經退去,火焚的煎熬現在只停留在他的背上,錦山只覺全身冷汗直流,他喘著氣,彷彿是被寄生一般,身體裡,有異於自己的生命正要甦醒過來。他回過神,正好看見眼前的桐生失去意識,閉上雙眼,朝自己倒了下來。
他下意識接住了對方。
從刀劃開來的地方,錦山看見對方的背上有一尾張牙舞爪的惡龍。活生生地像是真正攀附在那男人的肉體,猙獰而兇猛。
他感覺到自己的背上,也有鮮血汩汩流出。
***
「醒來了嗎?」
桐生坐起身,意外卻是先聽見了鐵鏈的聲響,才意識到手腕上的鐵環。他平靜地深吸幾口氣,慢慢打量著眼前向他詢問的人。
「你是誰?」
錦山沒有說話,只是轉過頭去,看向那間原本滿是屍首的房間。幻像已經消失,只剩下陳年暗色的血跡染遍了廢棄的裝潢,十年過去,屍首之間,早已雜草叢生。
「那是你幹的?」
錦山問道,語氣聽不出一絲情緒。
「…………那是我來不及阻止的。」
桐生舉起手,指著錦山身邊剛架起的小爐。
「我可以喝一點嗎?」
錦山遞給他。兩人的手在半空中相遇。
「十年前,我看到他們要公開處刑一個小女孩。他們說,女孩被惡魔附身,邪惡已經太過強大,他們甚至無法驅魔。」
桐生喝了一口鐵杯中的熱茶。身體裡的寒氣終於稍稍退去了一些。
「他們決定直接殺死那個孩子。」
「……但這關你什麼事?」
錦山打斷對方。
「現在這是什麼世道,你還路見不平嗎?」
「……也許吧。」
桐生把喝了一半的茶遞回去。錦山沒有接過。他不耐煩地揮手。
「喝完。你身體冷得跟屍體一樣。」
桐生照做了。
「所以,你殺光了那些人?」
「是惡魔…………惡魔反抗的時候,從女孩的身體裡衝出來,殺光了所有人。」
錦山很不願意相信這一切。但是在桐生醒過來以前,他走進那個廳堂調查了一會。他真切地看見了那些屍體,慘絕人寰的情景,就和他十年前路過此地所撞見之時幾乎一致。
他竟然能看見這麼清楚的幻覺。錦山知道自己不得不開始相信。
他嘆口氣。
「那你背上的龍呢?」
「什麼?」桐生愣了一會。
「還有我背上的鯉啊!這又是什麼?」
「我不知道。」
「……你不知道你背上有龍,還是你不知道這是什麼?」
「………」
錦山一時氣結,他站起身上前,一把抓住對方早被他劈開來的衣服一角。另一手搶過桐生手裡的空鐵杯。
「你自己看。」
斑駁的鐵杯上映著桐生背上模糊卻鮮艷的圖騰,扭曲濃豔的龍顯得更加詭譎。
桐生沒有說話。他看著那個倒影良久,終於別開了視線。錦山見狀,鬆開手勁。對方的衣服完全鬆脫開來。
「……HARUKA。」桐生輕聲說道。
「什麼?」
「那個女孩,她叫作,HARUKA。」
他從腰際拿出一條像是懷錶的鏈子,慢條斯理地沿著細鍊,取出一只看上去相當古老的鑰匙,上頭有細緻而繁複的金屬紋路。錦山順著桐生低垂的視線,看向對方的手中。
「她死之前,給了我這把鑰匙。要我回家。」
「回家?」
「回家。回堂島。我……我是堂島人。」
「這誰都知道。通緝單上寫得可清楚了。」錦山有些不耐,但他努力按捺住性子,「這跟我們背上中邪一樣的印記又有什麼關係?」
「過去幾年,我曾經想要回家,也很努力躲過通緝的追捕。我發現離堂島越近,我身上的印記就會越淡,我看見的幻覺,幻聽,惡夢,也會越來越少。」
桐生握緊了手中的信物。
「而且,這把鑰匙,可以打開堂島莊園的地窖。」
「什麼?」錦山不可置信,「堂島莊園?這又干你什麼事?」
「我……我在那莊園裡長大的。」
錦山搔了搔頭。
「沒想到。我以為大吾是那家裡唯一的兒子。」
「我只是其中一個宗兵老爺領養的兒子們而已。」
錦山無所謂地聳聳肩,隨即他站起身。
「好。故事聽夠了。我要帶你回去領錢。托你的福,我下半輩子不愁吃穿了。」
「不行。」
桐生平靜地說。
「我說這些話並沒有在問你的意思。」錦山大力扯動鐵鏈。
桐生在鏈子能把自己拉著往前傾倒以前,也用力地扯住了鏈子。兩個幾乎相當的手勁狠狠地在空中把沉重的鍊一下子拉直。
「我也沒有。」
錦山忽然意識到眼前這個男人的固執就和他的手勁一樣大得驚人。
「護送我回家。我的賞金就是你的。」桐生平靜地說,「你的刀殺不了我。但如果必要,」
桐生站起身,與錦山的視線對上了同一個高度。
「我會殺了你。」
錦山沒有笑。
「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讓別人威脅我。」
他握住鐵鏈的指關節緊繃泛白。
「我是在拜託你。」
桐生的語氣仍然沒有絲毫起伏。
「你說過,你是來殺我的人。而我已經等了你十年。」
「……」
「拜託你了。」
桐生堅定地看向對方。
錦山冷靜地思考,不一會兒,終於再度開口。
「你,不是一個會逃走的人。」
「我不是。」
「而我是一個會信守諾言的人。」
「我也是這樣想。」
「我能相信你嗎?」
「就如同我相信你一樣。」
好長一段時間,錦山都沒有說話。等到他手裡的鐵鏈終於落下之時,桐生也鬆開了自己的手。
「……………我是錦山。」
桐生微笑。彷彿他對這個名字早已再熟悉不過。
錦山看著對方的微笑,沒有再說話,只是走上前去把對方的鐵環解開。
「走吧。」他用眼神示意。很快收拾了東西。
沒有多久,兩個人已遠離了鬼鎮。
龍與鯉,啟程了。
待續。
Chapter 2 "It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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